厭惡
是一種可以不牽扯其他情感反應
讓人高高在上 毫髮無損地
俯視
別的生命
被厭惡的對象
就像雨後泥濘裡掙扎滾爬軟爛的蠕蟲
任何時候經過都可以肆意踩一腳
但我不會這麼做
怕髒了鞋
近日 最強烈的感受
就是厭惡
厭惡不是一個平等雙向的情感反應
也並不想承認厭惡起於受傷
下雨了
在大多數人世界裡
只是個惱人的天氣
下雨是一種惆悵
不討人厭的惆悵
有一萬個躲在被窩裡聽雨聲的理由
一個夢
約了人一起去一個地方
出於某些奇怪原因
不能給對方發信息也無法打電話
但我們有一本畫冊
無論相隔多遠
只要同時翻開某一頁
在上面寫字
就能即時看到那一頁浮現了對方寫的字
我睡到中午
寫了一句
「還去嗎」
馬上看到一句
「當然去呀」
死死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直到眼睛鼻子嘴巴都模糊了
所有別人的影子都退去
她有些認不出鏡子裡的樣子
也無法做到與自己真正對視
住在這個軀殼裡的人
她看不到自己的靈魂
看不到的東西還存在嗎
一個女人來到一個男人身邊
是因為她自己看不見靈魂
為了看見照鏡子無法看見的靈魂
聽說愛情是讓靈魂被看見的方式
而男人
把她拖回了一個沒有靈魂的世界
每一次的對視
讓她從另一雙眼睛裡看見一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
每個人都一樣
眼睛鼻子嘴巴 皮膚肌肉組織細胞
情緒和感覺只是腦部灰質運動
靈魂 存在嗎
她說
不喜歡電影院在電影結束之後
馬上開燈
感覺像被視覺強姦
我覺得是情緒強姦
靈魂...
不會感到疼痛嗎
靈魂的痛感會變成眼淚流出來
可是軀殼的痛感
無關緊要
有時候人會依賴軀殼的感受
去壓制靈魂的感受
因為那個程度的痛和歡愉
無關緊要
天色暗了 還沒黑
一路涼涼的風
心情和頭髮都飄起來
經過天橋那一刻
驚覺
浪漫是一個人也可以體會的事
只要有恰到好處的涼風
恰到好處的天色
和亮著昏黃燈光的天橋
在我被負面情緒包圍的時候
你的訓斥
你所認為的幫助
每次你問我為什麽難過
我告訴你
是因為現在天空的顏色
然後你把燈打開了
就像我泡在冰冷的水裡
我一直哆嗦
你一把把我拉起來
只會讓我更不知所措
濕漉漉
依舊沒適應冰冷
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躲
嗚
從心
這一個舉動
意味著
我打破了父母的期望
我打破了道德的綁架
我打破了社會的束縛
我打破了穩定
把自己拋到了半空中
承受著失重
卻是內心所想
我們原本是不同的世界
在餐桌上
保持著微笑
說著謝謝
觀察著斟茶敬酒夾菜的時機
在快要管不住情緒的前一刻
在眼淚快要掉下來的前一刻
找個藉口離席
馴服自己的情緒
一秒鐘切斷情感機制
大概是我最擅長的事情之一
再回到餐桌上
繼續談笑風生
這是遇見你之前的我
生活的常態
你讓我看到的是
另一種生活的狀態
原來生活可以那麼簡單
可以不用應付任何話題
可以不用同時照顧那麼多人的情緒
看著你總是不管別人是否舒服
總之你很舒服地待在自己的世界裡
原來人可以有這種處世方式
挺酷的
那種不用考慮現實的很多問題
只需要看看今天的天氣
適合什麼樣的菜餚
想想買什麼菜
給你做一份怎樣的便當
等你回來告訴我同事又誇我做的飯菜很好吃
然後開心滿足地又給你準備好第二天的便當
等你放假的時候
做攻略安排小旅行
雖然我偶爾失控
你下班回家只會發現
躺在地板上不知為何事狂哭的我
聽我告訴你
今天沒有準備晚飯的事實
每次瞎編的理由你都相信了
安慰我說
沒關係 不要責怪自己
然後你換了一身衣服去做晚飯
這樣的生活很美
我體驗過了
卻不能這樣過一輩子
雖然那種簡單的生活
是我所嚮往的
而我們回到了各自的世界
要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裡
來回切換模式
協調著
你所熟悉的我
和一直以來的我
我累了
你等我變回純粹簡單
容易滿足容易快樂的我
而我做不到
感傷的原因
好像不是捨不得這個人
而是一段關係的改變
迅雷不及掩耳
在發現的那一刻
才驚覺已經無法挽回了
可惜
我骨子裡是一個不愛安定的藝術家
你知道再怎麼努力
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個狀態
然後
要狠下心
跟一個依賴我珍惜我的人告別
因為我們回不去了
面對你每一個充滿期待的眼神
我矛盾著掙扎著
裝出開心
漸漸裝不出開心
拖著
只會變得更不堪
以後到咖啡廳
都會想起你在我面前
認真沖咖啡的樣子
那份專注
和有點緊張的小害羞
我會覺得
世界上其他barista 都沒你棒
他們都只是裝腔作勢
請一定要成為很棒的barista
電話那頭
在打雞蛋
煮一蘭拉麵
還有叫停自己的鬧鐘
有時差有距離
聽著別人在另一個空間裡弄這弄那
在準備入睡的深夜
聽別人準備開始一天的活動
原來是那麼有趣的
鬧鐘設了兩個
說是想讓自己在週末十點起床
結果起早了呢
孤獨的人可以和孤獨的人
用孤獨作為頻道交流
西雅圖的一個獨身日本女人
一隻患了老年癡呆的貓
相互依偎
其實
人類
是不是
可以很孤獨
也很美好
陪伴可以是任何生物
甚至非生物
只要足夠自由
當我想放棄的時候
我連我想放棄的是什麼我都不知道
是生命嗎
是希望嗎
是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嗎
我都不知道
在忍受的是什麼也不知道
不良循環
也是英國生活的一部分
聽說
石澳後灘有藍眼淚
沒看到
一路滑石
在霧氣中登到山頂上
下傾的山坡形成風的通道
風吹動了濕氣
嗯有點像舞台乾冰效果
霧濛濛灰白的一片
潮濕的感覺
像是從這裡跳下去
身體會被空氣中密集的小水珠托住
想到Lake District
在英國最自在的時候
也是在野外
回憶起因為我的莽撞
而陷入好幾個死亡瞬間
從火山區出來
快天黑的時候
走在highway上
預想著要在野外徒步三小時回town
幸虧遇上了工作人員下班
順路載回去
在雪地裡穿著拖鞋上山
陡峭的斜坡上進退兩難
急中生智手腳並用
在完全結了冰的冰面上
橫跨到兩米的對面
細想一下
只要一瞬間失平衡
滑下山不是斷頭就是斷腳
大自然是第一信仰
在感覺最自由的那一刻
我迎著風說
分手吧
聲音小到連我都聽不見
幸福感是和歸屬感綁在一起的
孤獨感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一個夢
夢裡一直在看電視
追一個英劇
是一個永遠無法完結的劇
其實劇情很簡單 就是一個很短的故事
每一集都是同一個故事
但每一次都會有小改動
例如其中一個人換了人演
其中一句台詞變了
其中一個該停車的地方沒有停
每一個小小的變動
都讓每一集最後的發展都不一樣
說是追劇
更像是找不同
一直到醒來前
都只看到第三百多集
還在看著同一個故事
卻又不完全是同一個故事
像是掉進了輪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