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筋
水泥
萬家燈火
在這裡
人類是沒有幸福表情的生物
行屍走肉般消耗著
氧氣
時間
生命能量
我看見
紅色警戒燈
虛弱地閃著光
同一片海灘
碼頭左岸
和碼頭右岸
海浪的情緒不一樣
何況人呢
天氣晴好
等待回市區的公車
上車前
被後方上空突然出現的聲音吸引
一回頭
看見一群海雀低空飛過
那一瞬間
眼前天空變黑了
擲地無聲
振翅有聲
想要找回自己
沒有捷徑可以走
破碎掉的一切
散落
無痕跡
要走很多的路
等很多次日落
看很多次海
吹很多的風
喝很多的酒
循環很多個音符
看很多個日子逝去
才足以把自己一點點拼湊起來
抬頭的時候
才注意到
風浪大的時候
海鷗都在天上
才會飛
走在記憶中風最大的那條街
一路頂著風
經過戲院 想起
來Brighton 第一年的初雪
剛交完一份Final 看完Les Miserable
臉上的淚痕還沒乾 風一吹還涼涼的
一出戲院門口就開始下小雨
走了兩步抬頭一看
雨滴不知什麼時候
變成滿天的小雪點
一如白色的星星
落下來 寧靜 美麗
一路走到海邊
風捲起大浪
頭髮不受控制包住臉
眼淚忍不住又落下來
在這個海灘 哭過太多次
因為委屈 因為憤怒 因為不甘心
因為害怕 因為厭倦 因為脆弱
總是一個人搭車來到海灘上
望著海 肆無忌憚地哭
宣洩完 又是一個全新的自我
海 於我的意義 在於它總能妥善保管我的情緒
Brighton 不全是美好的回憶
甚至包含了一些傷害
關於那些不好的回憶 一點點想起來
被霸凌 被欺負 被排擠 被歧視
被否定 被控制 被欺騙 被背叛
總自豪地說Brighton是全英國陽光最多的地方
但也不過是夏天的時候
多了那麼幾天
雨天風大的記憶更多
包括那個雨天 積水沒過腳踝
正在小心翼翼地過隧道
一輛車經過的時候特意加速
濺起兩米高的水
全身濕透
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在前方停下車來 歡呼
我沒有情緒
在公車上 被七八個孩子挑釁
也不敢回嘴 保持微笑
我沒有情緒
在夜晚的街上
被陌生人指著大罵
滾回中國
我沒有情緒
合租時被排擠
處處小心 害怕
但依舊得罪人
把自己關在房間
我沒有情緒
被欺騙和控制
被挑撥離間
和所有人都疏遠
真相大白時
我沒有情緒
被奇怪的人糾纏
不敢出門的時候
我沒有情緒
做的東西始終無法完美表現心中所想
一直遭到否定
卻不知道改進方向的時候
我沒有情緒
所有情緒
都交給了眼前的這個石灘這片海
在這裡
任何事
都能
承受下來
一點一點
等事件過去
我喜歡的是
那個默默 承受了一切強大的自我
所有不開心都留在海邊
一個無人知曉的哭泣
一個不依賴任何人的我
那個我
可能不是只存在於Brighton
Great thing never comes from comfort zone
真好
臨走前遇到的是這個熟悉的陰雨天
把窗子開得很大
看海鷗抵著灰色的天空 飛過
看樹一直搖擺
飄進來海水的味道
還有樓下廚房煎培根的油煙
廚房把餐具倒進一個大桶裡
清脆的碰撞聲
烏雲以不同往常的快速
飄到窗前 又飄走
不遠處有一戶人家的閣樓
窗開在外面
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窗簾也被捲出窗外 打濕了
想跳出窗 沿著水管 滑到我們之間的平台
再爬上去幫他們把窗關上
去你媽的妥協
我會用我的日子
將生命活成一首反抗這個世界所有荒謬的詩
Gatwick
Brighton
Hove
Sussex
Falmer
You’ve got lovely names
Names that I will remember for lifetime
Drift wood was the smell
Caressing me during my journey
back to
Brighton
With no music
Ambient sound only
The sound of the train calling at
Brighton
I am pretty sure I am using “back” here
Where are you going to?
Are you going to Falmer?
Or are you getting out of here?
Falmer.
Such a familiar name.
I wish I will never be far from all these.
A heaven that hibits the purest
And the softest innermost.
Sometimes, this world has no mercy
But I still want to treat it in my way
Full of kindness
Make it sweet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
站在火車站的我
在想什麼
但我就是定住了
邁不開步伐
沒有趕著去哪
眼淚止不住
這個地方
像是給了我一個無形的厚重的擁抱
想要強大到不害怕暴露脆弱
不依賴任何人
有一個不會被迫
因任何事物改變的自我
自我是什麼
一種
麻煩
吧
獨自旅行
且行進於荒地自然之間
最深刻的是
我切實 感受到
把所有籌碼都壓在自己身上的快感
每一個決定 每一個判斷
都會得到一個肯定實在的回饋
不存在任何幻想的餘地
或者模零兩可的周旋
漸漸的 在自己身上獲得了力量
像是看到了周圍劇烈搖晃的樹木
泛起的漣漪
被捲起的狂沙
意識到了一場颶風
一回神
發現自己正置身於風眼處
動靜皆因我而起
聽到 相信你自己的時候
我質疑很多
因為我不確定有那個可依靠的自己存在
但當聽到
「Standing firmly on what you believe」
回以微笑
我會的
你說
我總是在走遠
或許 我
你從來沒懂過
了然一身於天地間
記住了陽光透進樹林的模樣
記住了溪流沖刷石縫的節拍
這種感覺
像在陽光極好的週日早晨
點了最愛的香氛
沐浴之後蒸汽還沒散完
就是這樣一種舒適
在一年有三百天都是雨天的地方
享受了幾天難得的好陽光
火車快要進站
緩緩駛過一個平原
草原上佈著蜿蜒曲折的溪流分支
像是大地的裂痕
大地少有完好平整
因其不完美而美
三隻紅鹿
背對著夕陽
跑進了矮杉木林
一個有人情味的國家
是會鼓勵每個人任何微不足道的夢想
在不大的高地小鎮
中央的廣場
穿著全套蘇格蘭傳統服飾的八九歲男童
鼓起腮幫子吹著風笛
吹得很吃力
聽得也有些刺耳
但圍觀的眾人都依次走上前
在他跟前的樂器盒裡投進硬幣
就算最後他走出大山
也只是在Picadilly 的地鐵站口
日復一日吹著同一首曲子又如何
讓他走到那一天
我們每一個路過的陌生人都有責任
一下火車
聞到這裡空氣的味道
就知道是我會喜歡的地方
包括泠冽的山風
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的火車
過了某個站之後
火車上的人就變得更少
這節車廂上只有我
和遠處一個安靜的男人
突然間
7、8個年齡不等
但都是14歲以下的孩子
跑來跑去
在這幾節車廂玩捉迷藏
其中一個還問我
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女孩
如此活潑
一本正經的玩遊戲
不禁懷疑
他們是不是我看到的幻象
循環放著一首歌
沒帶耳機
因為這節車廂裡只有我
和在自己遊戲裡的孩子們
不會吵到別人
看著窗外的景色
帶給我的感動和冰島很相似
這個大地上
沒有住人
荒蕪人煙
連生物都很少
五個半小時的火車
像一次自然發生的冥想
也像是完成一個出世的儀式
在這裡
懶得關心外面的世界正在發生什麼
來到這個世界上
有太多事只能一個人完成
很多路只能一個人走
即使有陪伴
完成這件事 只能靠自己
例如
成長
很難找出一個具體的理由
為什麼喜歡上這裡
來的天氣也不算特別
也沒有遇到什麼意外驚喜的事
但正是這樣一種平淡
讓我喜歡上這裡
看到草坪就躺下去 睡著了
風一吹 泛起麥黃色的波浪
發現這裡過了幾年
幾乎沒變
還是那樣
石質建築決定了城市的底色
就是接近大地的顏色
一種沈穩安心的感覺
無處不在透露著歷史的滄桑感
就連墓地
也和城市保持一致
沒有過多的色彩
寧靜
讓人走近就有一種沈澱的感覺
在這樣的地方
人是很難浮躁起來
腦子閃過了很多其他城市的記憶
曲子裡正好出現了風笛的聲音
這個世界上
發生在我們身上的很多事都是公平的
吹過你的山風
也會吹過我
砂石會進你的眼睛
如果我把眼睛睜開
也躲不過 砂石入眼
淋過你的一場雨
也會打濕我
躺在岩石上曬太陽的
不只是我
和幾年前來到的時候一樣
總是避開擁擠的遊客區
喜歡隨便轉進一個巷子
隨著山勢而建成的古城
街旁有很多神秘的通道
陡峭狹小的樓梯
其中一個轉進去
看見的是300多年歷史的老房子
淡黃色的牆
牆上開著花
房子側邊有一條小路
小路的盡頭是Calton Hill 的墳地
把耳朵貼在石牆上
聽著古城的聲音
今日有微風
經過一片田野
太陽還沒下山
羊群還在外面吃草
像散落的蒜瓣
一瓣一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