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中了什麼魔咒

從Penzance 發車之後

睏意襲來

過了St Michael Mount

看著這幾天搭公車都有經過的地方

還想認真看看Cornwall

卻不知在何時睡著了

只偶爾頭撞到窗戶的玻璃

睜眼會看到火車停在了幾個熟悉的地方

Redruth Truro St.Austel Liskeard

但都沒堅持幾秒

就闔上繼續沈睡


直到過了一個小時

我突然清醒過來

看到Saltash

和幾天前來的時候

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一樣

一樣美麗寧靜

卻讓人不想走進


意識到

火車即將駛離Cornwall 片區


過了Saltash

我就再沒睡著過


現在火車上的空氣氛圍和感覺 

像極了初中的夏日 

下午自習時間 

開著不是很冷的空調 

充滿男生的汗味夾一點腳臭 

還有零食的味道

當然也有我的香水味 


Cornwall

是一個我想在這裡 

好好生活的地方 

 

離開這裡之後的我

究竟是死了一部份

還是留了一部份永存

 如果城鎮可以被擁抱

我該怎樣去懷念一個地方 

才立體不落俗套 

 

在來之前我就知道 

自己會喜歡這裡 

 卻沒有想到

這個地方對我的影響可以那麼大 

 

去的每一個地方 

都發生了意想不到且難忘的事 

都與一些偶遇的陌生人有關聯 


在這裡 寄託了靈魂很重要的一部份 

好像伏地魔把自己的靈魂

分裝在了不同的靈器裡 一樣

 

如果以後還有難過 

就閉上眼睛 

想念Cornwall

讓海水浸泡的記憶 

風吹到直哆嗦的記憶 

陽光曬到皮膚表面滾燙發熱的記憶 

山羊親吻的記憶 

毛茸茸的動物圍繞的記憶

當地葡萄酒配著白蟹肉的記憶 

偶爾荒地偶爾樹蔭的記憶 

一聲聲海鷗 

一聲聲鐵軌撞擊 

一聲聲螺旋漿轉動 

一首首歌 

 

安撫我 

最近腦子可能壞掉了 

 

總是有種既視感 

看著過去發生的事再次發生的感覺 

 

也有一種一件件事情的發生都是提前知道 

像把剩餘的拼圖一個一個按落 

已拼好雛形的拼圖裡 

 

是看著它發生 

且早就知道會這樣 

 

 

可能老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 

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面對一切 

不再追求任何不切實際的夢 

 

 

但在某一個瞬間 

分崩離析 

 

 

所有覺悟都瓦解 

 

在Brighton的第一年

天還沒黑的時候

爬上East Slope 的屋頂 

看著校園 

 

英國的屋頂 是可以爬上去 發呆的好地方 

住在小鎮最古老的商店街上

或許小鎮有多久的歷史 

這條街便也有多久的歷史吧 

 

每天從店舖旁的側門回來 

進出都不免要和經過的路人打招呼 

老房子也有150多歲了 

 

陽光正好 

抱著一籮筐的髒衣服 

走了幾個街口to do my laundry

換了幾個散錢 投進去 

搬了一張凳子呆坐著

看巨型洗衣機轉呀轉 

使用街上的公共洗衣房 

是在歐洲生活旅行多年很重要的一部份 

 

旅客沾滿泥的登山褲 

十六歲女孩子的內褲 

四十五歲大叔的臭襪子

沾有處女血的床單 

海邊岩石上看書的少年的T恤 

都在同一個滾筒裡 

滾過 

 

當那雙眼睛深深地凝視我 

像是被看進了靈魂深處 

 

有靈性的眼神 

屬於沒雜質的心

有多厭惡人類 

就有多喜歡小動物 

被眼前的景象感動的時候 

都會閉上眼睛 

回想一下 

有哪些細節被忽略了 

再睜開眼睛 

好好看一遍 

砌了壺茶

坐在窗邊 

傍晚十點 

鐘聲響起 

海鷗的叫聲和剛才不同了 

 

石榴玫瑰紅茶 

最後一包了 給了這個夜晚 

 

眼前的穹頂教堂 我還不知道名字 

但它讓我窗子的風景更美了 

 

世界上很多事物對你的意義 

在於你是怎麼遇見的

 

若我只是來這個小鎮匆匆一遊 

這個教堂 

於我而言 沒什麼意義 

 冷漠的人很多

世上仍然有人在把美好傳達給別人 

 

那為什麼不做他們其中一個呢 

Why not being nice

等候在公車站

天空還是分隔成粉紅色粉藍色 

一個缺了四顆門牙的醉漢湊近 

冷不丁來了句 

You take care, my angel. 

 不禁揣測他是有多醉

 

Angel 這個詞 我從來沒沾過邊 

跟Angel 說聲對不起 

跟醉漢說聲謝謝 

 遲到的公車

穿過夕陽和田野 

穿過石製的房子 

 

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活著 

也意識到 死亡離我不遠 

 

大地很寬廣 

它包容了生活在上面的人類

一切醜惡

突然有那麼一刻

覺得 

若我在此時此刻死去 

不是什麼壞事 

至少知道死前那一刻 

我在我喜歡的地方 

我愛的人都安好 

且我很自由 

 

早晨

是被外面牛群的哞哞聲

叫醒的

 

我喜歡所有

可以打開窗子 

在山林裡慢慢走的小火車 

鐵軌撞擊 的白噪音

匡噹噹 

笨拙的汽笛聲 噗噗噗

 

還有極微弱

水流的聲音 

 泡了個熱水澡

出來時天色已晚

是以前會害怕的暗藍色

沒有開燈

坐在窗邊

看著湖藍色的天空

籠罩著陰影的山

想起三年前的夏天

在瑞士的小木屋裡

洗完澡也是一個人

躺在床上

望著與眼前相似的景象

看天色一點一點變暗到全黑

當時想到的是One Summer Day

就一直循環播放

瑞士的山充滿靈氣

到夜晚高聳得有些攝人


這個farm望出去的山比較平緩

即便天黑了也不會讓人覺得壓迫

但若回想起白天走過的路

是不敢在這個時候涉足的了


隔很久才會遠遠看到有車燈掃過


這時的狀態和當時一樣

非常接近空

感受到意識流在腦子裡緩慢行進

而又什麼都不想抓住

只是看著眼前的景象


一動不動

到天完全黑了

星星出來了


此時做什麼都顯得多餘

做點什麼都像浪費時間

No Service 在手機上方出現了

有半個多小時

這半個多小時

憑直覺渡過了四個叉路口


爬上了一個坡

一條除了我沒有別的生物的路


喜歡空氣裡剛剛割完草的氣味

轉角見到一隻野鴨子和我分享這條路

心裏是開心

我不打擾你

我們一起走吧


怎料

它發現了我

尖叫著掙扎著剛好飛過灌木的高度


這條路又只剩下我一個可見生物

誰讓目的地是 

No Man‘s Land 呢 

淡淡灰紫色的懸崖

淡灰色 灰紫色 灰綠色的碎石 

紫色的大岩石上 

鑲滿了貝殼 

 

赤腳走在海帶與苔蘚之間 

浸濕的沙地被太陽曬得暖暖的 

苔蘚滑膩的觸感 

像在腳底搔癢 

 

規律的海潮 

冰涼的海水 

 

此刻 無所畏懼 

不知從何時起 

喜歡上火車接駁處  

站在過道里 

挨著門 

把窗打下來 

 

因為這裡可以和外面的世界相連 

聞到田野的氣息 

 

不是人工抽氣扇混雜汗味食物的味道 

 

晃晃蕩蕩 瞎折騰 

In transit

兩個多小時的火車

一個小時的延誤 

半個多小時的換乘 

一個小時的上下坡 

 

遇到了騎著單車載著小女兒去接兒子的host

是一個 

在把我請進家 之前

先幫我把大行李放在玄關 

洗乾淨四個輪子 

可能有嚴重潔癖的韓國男人 

他的老婆 是八年前來英國前四個星期才認識 

自始自終 

在我腦子裡的印象 

只是外放電話裡

一個講著韓文 的溫柔女聲

他家的狗叫Mola 

在確認正確拼法之後告訴他 

Mola Mola 是一種我很喜歡的魚的名字 

傾盡所能去描述Mola Mola

但我感覺對方沒有很想知道 

 

Pinhoe

除卻我拖著沈重的行李 

這個擾人因素外 

是個宜居的地方 

有我理想的生活狀態 

簡單 便利 慢節奏 免受打擾 

 

一路上有很多人問我

妳還好嗎 

需要幫忙嗎 

可能我看起來 真的 

和我的大行李 

相處很不愉快吧 

 

終於洗了個舒適的熱水澡 

用毛巾包起還在滴水的頭髮 

躺在柔軟的被子上 

暫時身體從 衣物中解放

嗯 他們家柔順劑的味道很香

 

外面孩子們嘻笑打鬧

只是聽著 

也足夠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