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下雨了

新宿二十八樓的露天風呂 

只有我一個人 

望著天丼 

望著被天丼隔成華夫餅的天空 

城市的天空不會真正黑下來 

灰藍的顏色 

聽著二十八樓下夾娃娃機的音樂 

過往車聲 

輕軌經過時的震動摩擦軌道的聲音 

還有雨水落在身旁細微的滴水聲 

 

聽說把腿舉高可以消浮腫 

就試著做了 

風吹過

冰冷細小的雨點落在腿上 

 

身上冒著無法被感知的汗 

 

泡澡 

是人類 

最偉大的活動發明之一 

寒風中數著硬幣 

自動販賣機掉出來一罐滾燙的 蛤蜊湯

 

第一口記住的味道

 

昆布生薑湯底

明太子滑蛋

蔥花 

烏東 

每到一個新的地方 

做的第一件事 

都是深呼吸 

每個地方都有屬於它們獨特的味道 

 

是那個地方人們的生活匯集起來的味道 

 

東京的味道 

是淡淡的花香 

和平時買的粉色浴鹽相似

還夾雜了 類似麵包發酵酸酸的味道

 

發音規整的日文 

方方正正的車廂 

劃過黎明 

沒有星星 沒有月亮 也沒有太陽 

只有稀疏暗藍的雲 

 

對這個城市的第一手經歷 

卻不陌生 

它早已以不同形象 

在我的世界裡被經歷 

被水淹沒 被怪獸襲擊 被超人解救 

被外星人入侵 被病毒感染 

 

發生有愛也充滿都市慾望的故事 

 

陰陰沈沈的天 

又降溫了

身上不時飄來朋友家的味道

因為不是自己的氣味

所以特別敏感 

 

每次在她家留宿完的第二天 

自己聞起來也是這樣 

每個人都不清楚自己聞起來是什麼樣

房間的味道 

衣櫃的味道 

頭髮的味道 

香水的味道 

汗水的味道 

身體本身的味道

煙的味道 

茶的味道 

糖的味道 

 

所有細微的味道

組合 起來

就是一個人的味道 

夢 

下午在Brighton的第二個家裡 

鄰居的奶奶來敲門 

說她養的貓頭鷹不見了 

哭著說 那不只是一個寵物 

還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因為新油了油漆的消防栓沒乾 

貓頭鷹站了上去 

黏住了 經過一番搶救之後 

它覺得自己不再可愛 就離家出走了 

 

我和室友答應去幫她找 

在公園裡遠遠看到了它 

讓室友先離開 

我自己調適了一下氣場 

慢慢靠近它 

在距離五米左右的位置坐下 

什麼都不做 只是望著它 

手裡拿著它最愛吃的仙貝 

 

貓頭鷹漸漸靠近

突然變成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撲到我懷裡大哭 

哭完就笑了 

笑起來看到 她還在箍牙

每個人都是矛盾體 

 

你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堅強 

你也比自己想像得要堅強 

 

你有多弱 便有多強 

你有多強 就有多弱 

 

極致的矛盾 

造就了 

每個人的複雜性 

 

說到底 

我們每個人 

都和自己不太熟 

可能她們不只一個

有好多個 

一個一個千差萬別 

她們都是妳的一部分 

 

不一定是妳想到的那樣 

每個人只有一個性格

 

那每個我都得到機會出來了

之後 

我是不是就沒辦法繼續創作了 

天空變得寬廣低矮的季節 

太陽變得早出來的季節 

太陽變得早消失的季節 

 

空氣中總是彌漫桂花香氣的季節 

越高 空氣越稀薄 越明顯 

比目魚

眼距特別開

失去了一段眉毛

我就變醜了嗎


我感覺睡夢中

失去了一部份屬於我的東西

終其一生 

我們的經歷 

我們遇到的人 

我們所做的事情 

只為完成一個自我 

 

直到最後一刻 

自我才有完成態 

 

我們才有資格說 

今天的事 

遇到一個女生 

她的防衛機制是鵝卵石刺蝟型 

在狀態好的時候 是堅強圓滑的鵝卵石 

在感受到危機的時候 

化身成刺蝟 

用刺嚇退想要靠近的人 

 

遇到另一個女生 

她的防禦機制是不規則迷霧包圍型 

偶爾用10cm的迷霧包圍著自己 

摸了一下妳 

偶爾用1cm的迷霧包圍自己 

卻距離遙遠 

偶爾用5cm的迷霧包圍自己

靠近且不觸碰 

 

還遇到一個女生 

她的防禦機制是煙霧繚繞型 

從靠近的那一刻 

就置身迷霧中 

她不會主動發出攻擊 也不反擊

所以也不容易察覺自己是否已進入她的防衛機制 

迷霧中 前進會迷失 

也不知道迷霧包圍下的是什麼 

可能是毒針 也可能是柔軟無害的存在 

也可能在等待霧氣消散的時候 

她已經不見了 

 

幸虧

我沒有侵略性 

 

每一次畫畫

都像一次自我療癒 

 

腦子裡 

緩緩過一遍 

所有發生過的事 

回憶進入意識的時機是隨機的 

 

專注於畫布 

也就不會太理性思考 

也不太逼問自己 

為什麼在此刻想起這件事 或 那件事 

也不好奇自己為什麼突然有情緒 

 

會理解每個人的決定 

不一定是感性和理性的鬥爭 

更多是和心理陰影去拉扯 

要相信當下和過往不同 

還是要相信未來會和過往一樣

要做到自己認為自己想做到的心境 

還是遵從私心 

 

心理咨詢師有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就是聆聽 

幫助傾訴者跳出他正在兜的圈 

那種對當下的迷茫 對未來的恐懼 

根源或許是在過去 

而不是他執著的眼前 

 

冷靜客觀地看

別人思維的漏洞 

然後做一面鏡子 

不是每個人 

也可以說是大部分人

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時 

會在心裡說 

「我把你的感受放在了第一順位」 

 

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過

所謂別人的感受 

一切都是始於「我以為」 

說著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

然後用自己認為最好的方式 

讓早就千瘡百孔的他人 

身上又多一個洞 

 

兩個形狀各異的幾何體 

勢必要相撞

作為另一個個體

最大限度能考慮到的

只是對方可能會痛 

那就讓痛輕一點  短一點

用力旋轉起來

可以避免稜角的摩擦 

也可以加速離開 

多愁善感是由基因決定


煙霧繚繞意識層裡踴躍的溫泉記憶


一次五月的雨天

Budapest的山丘上

身體浸泡在暖暖的溫泉水裡

人造的藍光

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


一次微涼的下午

在十八世紀建成至今

不曾修繕的古浴池

看著穹頂上

像流星

又像無臉男

由八方聚集向中心的圖案

較高的水溫使血液沸騰衝擊著腦部


一次十二月的暴風雨

在冰島的藍湖

寒風刮到耳朵生疼

頭髮濕了又乾貼著脖子

向下滴著冰冷的湖水

湖水與體溫差不多

水面是零度以下的空氣溫度

在火山洞穴裡

看著肉眼可見的狂風

以及狂風中肉眼可見的雨絲


作為人類這種生物

總有些問題是無法解決

也不需要解決


會習慣沒有陪伴

也會習慣有陪伴的孤獨